凌晨四点，富山县的街头，一对七旬夫妇弯腰整理报纸。突然，黑影扑出，撕咬声划破寂静。同一天，长野除雪老人被扑倒，岛根市公民馆外血迹斑斑。2025年12月4日，日本四地接连遭熊袭击，5人受伤。更令人不安的是，这并非偶然——今年4月以来，235人受伤，13人死亡，创历史最高纪录。
熊本该冬眠了。可它们醒了，饿了，也近了。它们不再只在深山出没，而是出现在便利店旁、学校门口、温泉旅馆后巷。日本政府已亮出枪支：警察获准使用步枪，自卫队运输尸体，地方政府授权“预防性射杀”。法律松绑、多部门联动，一场以消灭威胁为目标的围剿正在展开。但这背后，是一场更深的困局：我们是在管理野生动物，还是在掩盖人与自然关系的全面失衡？
熊为何不冬眠？因为它们饿。森林里的橡子歉收，山下的垃圾却常年堆积；人口减少，农田荒废，野果与蜂巢在废弃果园疯长。熊学会了下山觅食，也学会了不怕人。日本森林综合研究所指出，人类活动的扩张与退缩同时发生——城市边缘不断蚕食山林，而乡村内部却因空心化形成“生态真空”。熊就在这夹缝中生存。它们不是入侵者，而是适应者。真正的问题，是我们为何直到被咬才开始思考共处的可能？
当前政策看似果断，实则被动。猎杀能清除个体，却无法阻止种群迁移。全国持证猎人不足9万，且平均年龄超60岁，报酬每只仅8000日元。许多猎人拒绝进入居民区作业，法律与安全风险让他们却步。警察虽已持枪上阵，但训练与职责本不在此。自卫队运送尸体，却不能开枪。这套应急体系像一台超负荷的消防车，四处救火，却无人修缮电路。
真正可持续的路径，藏在那些被忽视的尝试里。秋田县用无人机播放警告声，成功驱离多头熊；民间开发的“BowBear”应用，让用户实时上报熊踪，下载量突破十万；部分村庄加装电围栏，试点“怪物狼”机器人发出声光威慑。这些非致命手段不追求消灭，而是建立边界。专家早已指出：恢复“里山”生态缓冲带，才是治本之策。那曾是人与自然的过渡区，有梯田、有薪炭林、有放牧路径。如今荒芜，却正是熊得以直抵家门口的原因。
枪声可以震慑一头熊，但无法回答一个时代命题。当气候变迁、人口萎缩、森林再生交织成新生态现实，我们不能再幻想将野生动物“赶回去”。日本的困境，也是全球的预演。真正的管理，不是在熊出现时射杀它，而是在它出现前就知道它会来，并准备好不流血的解决方案。与其训练更多猎人，不如重建人与自然的契约——不是征服，而是共存。
未来不会由子弹书写，而由我们如何重新定义“家园”决定。熊没有错，错的是我们忘了，山与人，本就该有条清晰而尊重的界线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