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9年春节刚过,河北定县郊外的一个村庄突然出现了一队日本士兵。他们在地方汉奸的带领下,直奔一户人家,将一位年仅25岁的妇女王均带走。与平日张扬的行径不同,这支日本小队办完抓捕后便悄然撤回了县城。
王均是一名八路军游击队员,日军抓捕抗日分子本不足为奇,但为何他们如此兴师动众,仅拘一人又急速撤离?真相是,王均并非真正目标,日军的矛头其实对准她的丈夫甄凤山。这位八路军晋察冀军区三分区第一游击支队五大队的大队长,在当地几乎是让侵略者胆寒的名字。或许今天许多人未曾听闻甄凤山,但上了年纪的观众想必熟悉电影《平原游击队》中的主角李向阳,而甄凤山便是那个银幕形象的历史原型。
甄凤山曾多次在敌后活动中重创日军,由于行动诡秘、难以捉摸,日军既无法消灭他,也无计使其投降。无奈之下,敌人选择了绑架他的妻子来作为威胁。王均被捕后,日本指挥官立刻通过信件威胁甄凤山:“若你归顺我方,放你妻子;否则,将处死她。”
这样的桥段似曾相识。在《亮剑》中,李云龙新婚妻子被日军抓捕,气得李云龙调集重兵攻打县城,最终不得不下令开炮,将敌人与爱妻一同炸死。与电影不同的是,甄凤山身为游击队长,兵力有限,终究无法直接攻进县城。这一处境一度令他进退维谷。
面对酷刑,身为共产党员的王均毫不动摇。她秘密通过内线传信给甄凤山,鼓励他继续领导队伍与敌人斗争:“凤山同志,望你带队多捉鬼子和特务,为百姓复仇。即便我死在牢里,也是光荣。”甄凤山得知此信,整夜难眠,第二天终于想到对策。他带人秘密进城,调查得知日军中队长家与旁边烟馆仅隔一道墙。趁对方不在家时,甄凤山凿墙潜入,将中队长的妻子掳走。随后,他托人向日军传话:“放我妻则还你妻,杀我妻则杀你妻;同意交换即交换。”这一以牙还牙的策略,令日军别无选择,只得放人。甄凤山成功换回了王均。
甄凤山此举虽解燃眉之急,但不符合八路军一贯的纪律要求。正因如此,当剧作家刑野和阿甲创作以他为原型的剧本时,刻意回避了这段史实。有领导甚至认为,这样的故事有损八路军形象。
甄凤山生于1903年河北定县朱谷村,家境贫寒,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。早年家破人亡、亲人饥饿、母亲受地主毒打,愤而纵火后流亡东北。在那里,他干过泥瓦匠、挖过人参、下过煤窑,种种艰辛训练了他坚毅的性格与生存本领。九一八事变后,他响应修志抗日行动,投身王老宏组建的义勇军。最初王老宏并不接纳这位手无寸铁的青年。甄凤山愤然,于胡同刺杀两名日军,缴获三八大盖,再次前往报到,终于获得青睐,由此开始了他的游击生涯。
在东北抗击日本侵略者期间,甄凤山多次经历突围、游击与分散。义勇军逐渐瓦解后,他辗转返回定县,通过甄玉蕃的牵线,与中共定县县委书记孙志远等人联系,并加入中国共产党。最初他从事地下工作,以小贩身份作为掩护,承担传递情报、侦察敌情等任务。1933年8月,家中突遭军警包围,父亲为掩护他而丧命,甄凤山得以逃脱。
在党组织安排下,甄凤山迁往绥远、归化等地继续地下工作。其间,虽有屈才之感,但直到全国抗战全面爆发后,他终于着手组建抗日武装。彼时,中共定县基础良好,群众积极响应,苦于缺乏武器弹药。甄凤山计划盗取日军汽油变卖以购枪支,亲自率众趁夜避开警戒,成功将汽油盗卖后购回武器,组建起二十余人的游击队。这支队伍,不久后归入八路军晋察冀军区序列,成为第一游击支队第五大队,甄凤山任大队长。
在装备极度匮乏的环境下,甄凤山往往亲自冒险为队伍筹集武器。有一次,他只身骑单车进城,假装修车,趁日军哨兵疏于防备,拔枪勒令其交出三八大盖和子弹,然后若无其事地骑车离开。还有一次,他扮成农民在铁路边“割草”,趁日军巡逻兵松懈时击毙二人,带回全部武器。系列巧取豪夺,使得队员们士气大振,对敌人不再胆怯。
渐渐地,甄凤山不再满足于袭击落单日军,他带领团队深入县城开展大规模突袭。一次,他假扮老农喊开城门,随即制服门岗,接着攻上城楼,将十余名日军缴械。在一次次行动中,民众欢欣鼓舞,而日军防备亦日益森严。敌人无法将甄凤山制服,便尝试策反许以高官厚禄,甄凤山却提出500支步枪、十万发子弹和十万元日币的“条件”,让对方无言以对。
诱降失败后,日军又派出美女特工,意图利用“美人计”。甄凤山识破伎俩,将女特务交军分区处理。接连失败,日军动用毒计,收买炊事兵在甄凤山饭中下毒,所幸因机缘巧合未中招,反倒被战士们及时发现毒药,侦查后将内鬼绳之以法。敌人还拘捕了王均作为人质,企图逼使甄凤山屈服。然而种种卑劣手段无一得逞。
甄凤山不仅作战勇敢,计策多端,而且善于出奇制胜。他曾带队伪装成日军堂而皇之进城,镇守城门的卫兵误认为是上级来查岗,敬礼放行。等敌军发现上当,为时已晚,甄凤山早已脱身无踪。
1939年5月25日,甄凤山侦察多日后,派侦察班夜入县城,发动突击。里应外合,令敌人措手不及一举俘虏三十余名汉奸特务,并重创前来增援的日伪军,最后顺利撤回根据地。
整个抗战期间,甄凤山带队作战一百二十余次,击毙日伪278人,俘敌333名,收缴武器四百余支、机枪九挺、炸毁敌军碉堡三十余座。定县日伪军均屡折于他的手下,对甄凤山谈虎色变。
甄凤山之所以令敌人难以招架,得益于其作战方式多变,常出奇招,令人难以预料。他吸取王老宏义勇军的经验,招募一切能打仗的好手。只要肯抗日,无论出身,就连有前科的土匪和改过的特务也可纳入队伍,以快速增强战斗力。这一“广纳贤士”也埋下隐患,比如曾有叛徒再次投敌,最终被激愤的百姓临刑处决,以警效尤。
甄凤山善于运用离间和心理战。伪警备队队长韩希梦恶贯满盈,受命铲除。甄凤山设局,通过伪造书信,巧妙布置,让日军误以为韩希梦心怀二意。日军果然疑心顿起,请翻译官白云山参谋,后者顺水推舟,建议处死韩希梦。这名大汉奸在严刑拷打后被日军枪决,甄凤山的离间计大获成功。
随着队伍壮大,第五大队逐步参加正规战备屠戮。1939年末围攻敌据点时,利用“围点打援”策略,一战击毙日军六十余人,摧毁坦克与车辆各一部。1943年,五大队转编为铁道支队,甄凤山任支队长。两年后,队伍扩编为晋察冀军区第六团,甄凤山升任副团长。解放战争中,他又参与定县、清风店等关键战役,屡立战功,被授予“战斗英雄”“侦察英雄”等称号。
1972年,甄凤山因肺癌病逝,享年六十九岁。地方党史记载对其评价极高,认为他一生斗争不辍、英勇无畏,其事迹堪称典范。
新中国成立后,与甄凤山并肩战斗过的作家刑野和羽山以其为原型,创作出了《游击队长》,并据此推动《平原游击队》搬上银幕,“李向阳”成为深植人心的民族英雄形象。在那个时代,电影极为稀罕,许多人至今仍能背诵其中对白。也有许多甄凤山的真实经历由于各种原因未能被影像化,还原其复杂、率性的人格既有影片中典型的崇高,也有出人意表的不羁。正是这一桩桩、一件件真实历史细节,使甄凤山成为让敌人闻风丧胆、又极具人性光芒的传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