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把人类历史看成一款大型多人在线策略游戏，那15世纪的地球OL，无疑是东西方两大服务器，开了一场史诗级的“版本更新”赌局。
让人血压拉满的是，其中一个服务器的头号玩家，手握版本答案，满身神装，结果逛了一圈新手村，给NPC发了点福利，然后就AFK了。
另一个服务器的野路子玩家，一身蓝绿混搭，开着小破船就冲了出来，见人就砍，见矿就抢，硬生生把一个和平种田游戏，玩成了黑暗森林的PVP战场。
最后，那个一身神装的，被人家堵在安全区里，眼睁睁看着世界频道全是别人的击杀公告。
这说的，就是大明王朝的郑和，和葡萄牙的达伽马。
他们就像两个前后脚登陆新大陆的玩家，一个氪金大佬，一个肝帝狼灭，在同一个港口，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，给我们演示了什么叫“选择比努力更重要”，什么又叫“需求的尽头是毁灭”。
1.
咱们先说氪金大佬郑和，那场面，叫一个敞亮。
1409年，郑和的宝船舰队开进印度洋的卡利卡特港，那不是船队，那是移动的海上长城，是朱棣皇帝的“肌肉”和“钱包”的双重展示。
随船带的什么？顶级丝绸、官窑瓷器、精品茶叶。这在当年，就是游戏里的限定皮肤和传说级道具，拿出来就是为了广交朋友，让大家看看我们大明服务器的实力和品味。
郑和的行为逻辑，翻译成游戏黑话就是：我是来交朋友的，顺便看看有没有人想当我们公会（朝贡体系）的附属小弟，入会就送大礼包，主打一个排面。
甚至中间碰上硬茬，比如锡兰山国王那个不开眼的，想黑吃黑抢郑和的船。郑和怎么搞？直接带三千精锐“外交官”，一波闪电战把人家皇宫给端了，国王活捉。
你以为接下来是烧杀抢掠开殖
地的标准剧情？
想多了。大明把这哥们儿押回南京审判，然后废了他，重新在锡兰山扶持了一个听话的新国王。一寸土地不要，一分钱赔款不拿。
这操作骚不骚？这根本不是玩家思维，这是GM（游戏管理员）思维。我不是来跟你抢资源的，我是来维护世界和平，惩治外挂和Bug的。只要你乖乖听话，承认我的服务器老大地位，咱们就还是好朋友。
大明要的，是“万国来朝”的服务器公告刷屏，是精神上的满足感，是“天下共主”的虚名。至于那点土特产香料？那是小弟们交的保护费，我回赠的礼品价值比你那点破烂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。
讲白了，郑和下西洋，本质上是一场耗资巨大的国家级形象工程，是皇帝本人的一场大型“地球OL”个人秀。秀肌肉，秀财富，秀仁义。
这游戏，玩的是“面子”。
2.
然后，镜头切到达伽马这边，画风瞬间从CCTV纪录片变成了B级Cult片。
郑和走后不到一个世纪，达伽马带着四艘小破船也到了卡利卡特。那场面，要多寒酸有多寒酸。
带的“见面礼”是啥？粗布、铁锅。
当地国王扎莫林都看傻了，心想这哪来的丐帮玩家，跑我这儿要饭来了？打发叫花子呢？连点金子都不带，你好意思说是来做生意的？
达伽马碰了一鼻子灰，但你以为他会回去苦练内功，下次带点好东西来？
天真了。几年后，他带着二十艘战船又杀回来了。这次，他带的“见面礼”，是烧红的炮弹和滴血的弯刀。
他做的第一件事，是当着卡利卡特所有人的面，烧了一艘满载平民的阿拉伯商船。几百人活活烧死，然后把尸体残肢剁碎了，装船上送给扎莫林国王当“回礼”，并附上一句话：要么只跟我做生意，要么我把你整个国家从地图上抹掉。
说真的，这事儿就离谱。
这哪里是玩家，这简直就是游戏里的红名疯子，专门堵在复活点屠新手的变态。他的行为逻辑，翻译过来就是：我不是来交朋友的，我是来告诉你，这个矿点，以后我包了。谁敢跟我抢，谁就死。
同样是面对不服的君主，郑和是“物理说服”后，扶持一个代理人，维持秩序。达伽马是直接用血腥屠杀告诉你，这里没有秩序，我就是秩序。
一个玩的是王道，一个玩的是霸道。
一个在乎的是“你服不服我”，一个在乎的是“你死不死”。
这游戏，玩的是“里子”。
3.
问题来了，为什么两个前后脚来到同一个地方的“玩家”，行为逻辑的差异会这么大？难道是人种的道德水平天生有别？
别扯淡了，所有的行为背后，都是需求。
这事儿的核心，就出在“香料”这个道具上。
对大明来说，胡椒、香料这些东西重要吗？重要。皇帝会赏赐给王爷，有时候还拿来给官员抵工资。它在帝国内部是硬通货，是奢侈品，是彰显身份的道具。
但这玩意儿，更像我们今天游戏里的“限定款时装”或者“纪念版坐骑”。有了，你牛逼，有面子；没有，日子照样过。大明朝地大物博，自给自足，不缺这点调味品带来的口腹之欲。
所以，郑和船队拿回来的香料，更多是一种“战利品”和“贡品”，是维系朝贡体系面子的象征。我们不依赖它，我们只是拥有它。
但对欧洲人来说，香料是什么？是命。
我是说，这玩意儿真的、真的就是命根子。
那会儿的欧洲，没冰箱。过冬的肉怎么保存？全靠香料腌。没有香料，贵族冬天就得啃又干又硬的黑面包，连肉都吃不上。这日子还怎么过？那可是生存质量的断崖式下跌。
更要命的是，奥斯曼帝国崛起，把地中海商路一掐，香料价格在欧洲直接飞天，比黄金还贵。有钱人甚至被叫做“胡椒袋”，身上带点胡apropos味儿，那是顶级凡尔赛。
（插一句，这就好比游戏版本更新，唯一的刷金币副本被敌对公会给占了，你不去找新副本，整个公会都得喝西北风。）
所以你看，需求完全不一样。
大明对香料，是“锦上添花”的改善型需求。
欧洲对香料，是“活下去”的刚性生存需求。
当达伽马在卡利卡特看到满港口的胡椒时，他眼里看到的不是什么异域风情，而是冬天餐桌上的烤肉，是塞满钱袋的金币，是国家崛起的希望，是能让他封官进爵的通天之路。
这是刚需。为了刚需，人是会拼命的，是会不择手段的。
别跟我谈什么道德，我只想活下去，并且活得更好。什么文明，什么礼仪，在“饿死”面前，都是狗屁。
4.
更底层的逻辑，是驱动这两支船队的“引擎”完全不同。
郑和的宝船舰队，是典型的“举国体制”，是“国家队”。它的驱动力，是朱棣皇帝一个人的意志。皇帝想“宣威海外”，好，那就烧钱，造最大的船，去最远的地方，不计成本，只要能换回“万国来朝”的盛世图景。
这套模式的优点是启动快，能量大，一出手就是巅峰。
缺点呢？也致命。它不具备经济上的可持续性。本质上是个纯烧钱的项目。一旦皇帝换了，或者国库空了，或者朝堂上的文官集团觉得这事儿太亏了，项目立马就能下马。
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，明宣宗一道圣旨，海禁了。庞大的宝船烂在港口，图纸被烧，一个辉煌的航海时代，被一个“不划算”的念头，戛然而然地终止了。它的驱动力，是自上而下的，根基非常脆弱。
欧洲那边呢？完全是另一套“游戏规则”。
葡萄牙国王是怎么激励达伽马的？“你抢到的财富，分你一份；你占下的土地，封你当总督。”
这叫什么？这叫“风险外包，收益共享”。
国家提供启动资金和政策支持，但真正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往前冲的，是无数个被财富和阶层跃升的欲望烧得两眼通红的冒险家。
这种自下而上的驱动力，生命力极其旺盛。国王就算想叫停，那些尝到了甜头的船长、水手、商人也不会答应。我今天发现一个新航路，明天就能从一个穷光蛋变成人上人，这种诱惑谁挡得住？
这就好比一个游戏，一个是官方举办的表演赛，打完了就没了。另一个是开放了自由PK和战利品掉落，玩家会为了抢装备、抢地盘，自己组织起来，杀得天昏地暗，根本停不下来。
大明朝的航海，是一项服务于政治的“任务”。任务完成了，就可以结束了。
欧洲人的航海，是一门关乎生存和发财的“生意”。生意，是永远不会停的。
所以，结局早已注定。
当手握版本答案的大明玩家，因为觉得“游戏太花钱”而选择了AFK时，那群被生存逼到绝境的欧洲狼灭们，才刚刚开始他们的血腥“开荒”。
郑和在非洲东海岸留下了友谊的石碑，那里距离好望角只有一步之遥。但他没有兴趣再往前走了，因为家门口的“小怪”已经能满足他所有的“任务需求”。
而达伽马们，却被逼着绕过好望角，用炮火轰开了新世界的大门，也轰开了此后五百年的殖民掠夺史。
这不是文明的优劣，而是模式的成败。一个精耕细作、自给自足的农耕文明，最终输给了一个四处掠夺、永不满足的海洋文明。
这事儿放到今天看，依然让人唏嘘。守着自家金山，不如出去抢一座铜矿。因为守，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。而抢，只要你一直赢下去，全世界都会是你的。
残酷。但这就是地球OL的底层规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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